“坐,来陪我下盘棋。”
明灭的光照交织着周遭缭绕的丝丝烟雾,鬓边的华发竟已让其生出了几分颓暮之气。
萧谌神色顿了顿,踱步到窗边,和恩师崔相对坐着。
他压下方才忽而冒出来的一丝涩然,指尖单刀直入捻起一颗白子,将其落到棋盘上。
崔相不甘示弱,执起黑子紧随其后,绞杀着萧谌的白子。
气势不减,不禁让萧谌生出些恍惚,仿佛方才看见的颓暮一幕只是错觉。男子当即收敛了心神,专心于眼前的棋局。
就在两人沉浸在你来我往间,书房的门倏然再次被叩响。
不多时,一袭藕荷色裙裳的窈窕女子推开门走了进来,行走间环无声。
崔既昕目不斜视端着茶,步履端庄地走到了崔相身侧,福了福身子,嗓音轻柔地唤了句,“祖父。”
眼波流转间,不待崔相提醒,就已然朝萧谌颔了颔首,礼节周全地唤了句,“萧大人。”
女子素手纤纤将茶盏先将茶盏递给了崔相,细心的提醒着,“祖父,这是你最爱的明前龙井,仔细着茶汤烫……”
随后,又端起婢女托盘里的另一盏茶,停在恰到好处的距离,微微倾身将茶放在萧谌手边,“萧大人,请用茶。”
一抹素雅的裙裾划过萧谌的眼帘,明前龙井的茶香由远及近,萧谌接过女子递上前的茶水,客气疏离地道了句,“有劳了。”
缕缕甘甜的清香飘散在屋内,萧谌没错过恩师那抹不经意扫过,暗暗打量着的视线。
尽管崔相是他的恩师,可他和崔府的其他人都不曾有和来往,往日里他和崔既明也不过点头之交。
如此,此刻他的态度并无不妥。
崔既昕尽管不知崔相的别有用意,可从进门起,视线就始终像下微垂着,时刻保持着高门闺秀的矜持。
奉完了茶,崔既昕不过多停留,再次朝两人轻轻一福礼,端得一丝不苟的优雅姿态,悄声退了出去,还轻轻带上门扉。
望着崔既昕一丝不苟的端庄得体举止,崔相抚了抚胡子,眉目间尽是满意之色。
他端起孙女奉上来的茶水,目光落在棋盘上,轻抿了一口茶,似闲话家常般开口道,“允昭啊,我这孙女,心性最是娴静沉稳,也精通诗书。从前可是最爱缠着我撒娇,可到底是长大了,有了女儿心事,不再似从前那般了。”
萧谌捻着棋子的手微微顿了顿,随后径直落在棋盘的某处,只见他沉吟一瞬,语气平淡道,“崔姑娘自幼得老师你亲自教导,自是只得名扬汴都城。”
崔相闻言,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难以发觉的笑意,“我的这些子孙里,就属既明和既昕最得我心。
“既明婚事将定,既昕的婚事,我这个老头子,也不得不为她打算一番。”
此话一出,屏息靠在屋后的婢女不由地神色一紧,姑娘果然说得没错,事出反常必有妖。
结合姑娘说得,几番思索间,方才老太爷让小姐入书房奉茶的举动,仿佛都有了解释。小婢女生怕被人逮个正着,探到了关键的信息,片刻也不敢久留,利落地闪身离去。
屋内萧谌心明如镜,却完全不为所动,声音一如往日的清冷,“崔姑娘蕙质兰心,定会有其锦绣前程。”
而后,他看了眼棋盘上的棋局,唇边勾起一抹笑,“老师,”
学生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