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顾元年春,新帝登基,万象更新。
顾来歌践祚,改元"天顾",取"承天之顾,庇佑大戠"之意。登基大典那日,晴空万里,卤簿仪仗煊赫威严,他在奉天殿接受百官朝贺,衮服十二章纹在日光下流转着耀眼金光。
二十岁的顾来歌端坐龙椅之上,衮服沉重,玉冕下的眉眼尚存几分青涩,却已锋芒初露,隐隐透出属于帝王的威仪。
登基大典的钟鼓余音似乎还在殿梁间萦绕,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章已无声昭示着权力的重量与繁琐。
封赏随之而来。伶舟洬以其才学与潜邸旧谊,授翰林院学士,入值中枢,参预机要,虽品阶未至极品,却是清贵无比的天子近臣。陆庭松则因其将门虎威与忠诚勇毅,授京城防御使,掌宫禁与京畿部分卫戍,护卫宫城。
最初的几年,虽边境时有摩擦,朝中亦有暗流,但在三位君臣的同心协力下,竟也呈现出一派蒸蒸日上之势。
顾来歌勤于政事,常与伶舟洬挑灯夜议,制定新政。陆庭松则兢兢业业,将麾下兵马操练得愈发精锐。
君臣相得,传为美谈。
"陛下近日,看起来心情不错。"伶舟洬将批阅好的奏章整理归档,抬眼看向立在窗前的顾来歌。
年轻的帝王唇角含笑,目光落在庭中初绽的玉兰上,闻言回头:"却行总是这般敏锐,从来都没有变过。"
那是一个不那么繁忙的春三月,细雨蒙蒙。顾来歌难得闲心逸致,微服私访,却在打马桥边惊鸿一瞥,细雨斜簪青石巷,马蹄点碎琉璃响。
伞底浮光转,风尾拂衣缓。
那伞角轻抬又敛,他猝不及防,闯入一双清澈温柔的眼眸。女子姓许,名唤婧兮,是已故太傅的孙女,家学渊源,气质如兰。
"娴婧淑女,是佳人兮。朕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睛,"顾来歌对伶舟洬感叹,"仿若庭前雨后,初晴茉莉。"
天顾三年秋,顾来歌立许氏为后。大婚之日,十里红妆,帝后携手祭告太庙,许皇后雍容大度,母仪天下之风初显。
同年,因治理漕运、整顿赋税有功,伶舟洬升任户部侍郎,正式执掌国家财赋。而陆庭松也因在京畿防卫上表现出色,晋为从三品云麾将军,仍掌宫禁宿卫。
帝后情深,成了朝野佳话。许皇后不仅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更时常在顾来歌为政事烦忧时温言开解。顾来歌脸上的笑容日渐增多,连批阅奏章时都柔和了几分。
陆庭松见了,总要和伶舟洬悄悄话几句:"感觉他泡在桂花蜜罐子里了。"话里满是嫌弃,但瞧着他的神色,又只能看见满面慨叹,不过是调笑两句。
每每此时,伶舟洬也会轻笑着回他一句:"你这是羡慕了?相礼这般风雅俊俏的人,也愁着不知哪家姑娘芳名?"
只是不想一语中的,陆庭松竟然真的一路从脸红到锁骨一片,那双与人说话时总是微微眯起的眸子睁得滚圆,愣愣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陛下连这个都同你说了?"
伶舟洬:"?"
他见这人神色反常,迟疑着多嘴又问了一句:"说什么?"
陆庭松看着他全然不知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他的表情从呆愣转变为戏谑,最后又装出一副浓重的悲痛来。伶舟洬在一片茫然中,看着他拍了拍自己的左肩,语气不忍:
"却行,就剩你了啊。"
伶舟洬还没来得及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便见他转身走开了。那人走时双肩微微耸动,步履都有些不稳。他与人相处多年,自然看得出——那是在忍笑。
天顾三年岁暮,腊月廿八,是日大雪,纷扬如絮。云麾将军陆庭松纳柳州绣娘常相思为妇,夫妻相得,琴瑟和鸣。
伶舟洬这才明白,陆庭松当日那句带着强忍笑意的惋惜,那一句"就剩你了啊",究竟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