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凤辞装作不知道,疑惑道:“原来还有这种事,不知那丹奴是……”
谢镜疏答道:“是本王身边的一只赤狐,这小东西极通人性,有时本王甚至认为它就是人幻化的。”提到丹奴,他的态度顿时温和下来,语气话中藏不住对丹奴的喜爱。
“狐狸毕竟是狐狸,纵使灵性过人,终究不能与人相比。”晏凤辞语气淡然。
谢镜疏话锋微转:“说来也奇,那信上多了几道褶皱,竟被人仔细抚平过,一只狐狸应当没有这般细致周全的心思。”
晏凤辞听出他的试探之意,心头一凛,面上却绽开一个惊讶的笑容,像是听到趣事般道:“王爷明鉴,野兽顽皮,叼走玩物是常有的事。至于抚平褶皱确实非狐狸的能力能够做到。”
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哪怕谢镜疏话中已将偷信那人指向他,他也能态度坦然地将事实轻轻推回,让人挑不出错处。
谢镜疏沉默片刻,压低声音问:“如此说来,公子莫非是想告诉本王,府中出了手脚不干净之人?”
晏凤辞见他隐有愠色,却不慌不忙,只悠悠回道:“在下只是一介布衣,见识浅薄,岂敢妄议府中事。只是诸多巧合发生,按照常理而言,首先应该调查身边亲信之人,肃清内务,方能图谋后续。”
谢镜疏像是捕捉到什么关键点,忽然声线微沉,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问道:“晏公子,你方才说到巧合,是哪些巧合,可否与本王逐一说来?”
晏凤辞心底一沉。
他竟然忘了这茬,红衣人与亲笔信中的纳妃巧合也好,还是田猎泄密也好,都是他在狐狸状态下,作为丹奴听到的,晏凤辞本身作为局外人是不可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些巧合。若是他将这些都讲给谢镜疏听,现在最有问题的人便是自己,怕不是要被谢镜疏立刻拖出去处置了。
就在他思考对策时,谢镜疏也察觉到他的迟疑,手指一下下轻叩桌面,发出沉闷响声,挑眉听他如何应对。
那道道叩击声,虽是敲在桌案上,却像是敲在他的心头,扰得他心乱如麻。
晏凤辞不禁感叹,谢镜疏果然一点没变,故意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就是想逼他出错,如同前世般心狠手辣。
他的愤怒无溢于言表,双手在桌面上一拍,倏然起身,绕过桌案,甩开袖子沉步走到谢镜疏身侧站定。
谢镜疏耳中听见他奔向自己而来的沉闷脚步声,面前有微风拂过,带来淡淡药香。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谢镜疏却隐约感到一股威胁,摸上腰间一把开过刃的匕首,警惕问:“晏公子,你到本王身侧做什么,你为何不回我的话?”
话音刚落,只觉得耳廓碰触到一团温热的气息,晏凤辞俯身凑近他,开口将声线压得极低。
那声音清冽,因低声说话而沙哑,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怒气,却悠扬动听如琴弦撩拨在心尖上:“王爷……您若是觉得我的身份可疑,直说便可,何必弄这么些弯弯绕绕。”
谢镜疏浑身一僵,晏凤辞已按着他的胳膊将那半出鞘的匕首重新收回,目光沉沉在他脑后的系带上流连,“您可以不信我,难道您还不信叔父吗?”
过分动人的嗓音钻进耳膜中,一股陌生的酥麻自耳根窜起,迅速蔓延至颈侧,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耳垂正在不受控制地发烫。
谢镜疏想斥责他放肆,话到嘴边,却发觉自己被这声音搅得心神荡漾,一时说不出来话。
晏凤辞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低声笑过,继续说道:“方才草民的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要想解圣上之局,便必须清除身边潜伏的耳目。至于如何破解圣上的谋略,草民自有计谋。”
半晌,谢镜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细微的暗哑:“你……退开些说话。”
晏凤辞从善如流地直起身,面上浅浅笑着,温良恭谦,仿佛方才那个附耳说话的人不是他一般,“是草民失礼了。”
谢镜疏深吸一口气,耳根还是那样的热,语气却不像之前那般冷硬:“我竟不知道胡先生还有这样一位有能耐的侄子。”
“王爷谬赞了,草民不过是在京城多听了些故事罢了。”
“嗯。”谢镜疏淡淡应了一声道,“你与胡先生,医术尚可。本王的暑症,你们调理得不错。”
“王爷洪福,草民与叔父不过是尽了该尽的本分。”
晏凤辞哪里懂医术,他不过是喂了几口药,还有那么几口不安好心,也厚着脸皮,心安理得接受了夸奖。
待到他走出王府,已临近晌午。
回头望了一眼那写着“靖王府”的牌匾,才长出一口气,没想到这身子的嗓音会救自己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