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管部门发布紧急通知后,S市机场瞬间进入最高应急状态。
塔台清空了跑道及周边空域,地面保障部门紧急疏散了停机坪所有无关车辆,为ZZ1599航班预留出全长3200米的跑道空间,消防车、救护车、工程车沿跑道两侧严阵以待,警戒线外,多家媒体记者已经架设好设备。
飞机停稳后,舱门开启,应急滑梯迅速充气展开,机组人员高声引导着:“请不要携带行李!从最近应急出口撤离!”
许逸钦跟随人群从滑梯撤离,地勤人员引导他们到了临时安置区,他打开手机立刻给林安夏发了消息说自己到S市了,接着是进行身份登记和基础医疗检查,直到一切结束可以离开。
许逸钦刚到出口,刺眼的闪光灯和连珠炮似的提问扑面而来,记者迅速将他包围,还有大多同航班乘客的接机人员。
“许先生,能否描述一下迫降时的感受?”
“飞机下坠时您在想什么?”
“您现在最想联系的人是谁?”
许逸钦停下脚步,脸上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苍白,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扫过面前的镜头,这份短暂的沉默反而让喧闹的场面稍稍安静下来。
“首先,”他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我最想感谢机组人员。是他们的专业冷静,让我们所有人安全落地。”
话音刚落,李雨婷带着工作人员挤进人群:“各位媒体朋友,请让一让!许先生需要休息!目前暂时不接受采访,谢谢大家理解!”
许逸钦在李雨婷和工作人员的护送下,快步走向等候的商务车,关上车门,将外面的喧嚣隔绝后,车内瞬间安静下来。
李雨婷猛地松口气,带着哭腔把矿泉水塞进许逸钦手里:“许哥你还好吗?吓死我了!”她抬起仍在发抖的手,“你看!我手现在都停不下来!”
许逸钦接过水,看到她通红的眼眶和凌乱的刘海,他拧开瓶盖递回去:“喝口水压压惊。”随即若有所思地望向她:“记者为什么知道我?”
“这事闹得可大了!”李雨婷灌了口水,情绪稍稍平复,“首页全是新闻推送,梦姐也吓坏了,第一时间就给我打了电话,记者的话应该是她那边操作的,总之很多人知道你在这趟飞机上,现在你微博都炸了。”
她掏出手机点开热搜榜,#极星许逸钦航班故障#,然后点开许逸钦微博的留言:
“我们等你报平安!一定要好好的!”
“S市机场的朋友有没有消息?求前线消息!”
“祈祷平安!愿所有乘客和机组人员都平安[泪]”
“热搜点进来我心跳都停了,千万不能有事啊!”
随即电话响了,刘梦打来的,李雨婷汇报了情况,电话那头又交代一会儿后才挂了电话:“许哥,刘梦姐问你要不要休息两天?她可以跟剧组那边沟通。”
许逸钦摇了摇头。
“好吧,然后刘梦姐说最近不要发任何动态,让你好好拍戏,如果下次遇到今天这种情况可以不用回答记者的问题,不过她说你应对的很好,等下到了酒店你就好好休息吧。”
“好的。”许逸钦一边听着一边看着手机,里面躺着无数条朋友同学发来的关切询问,但没有他最想看到的那一条,发过去的信息没有回复。
李导与刘梦通话后,在晚上八点敲响了许逸钦的房门。两人单独谈了一个多小时。
次日剧组,李云霆和夏可见到许逸钦时,都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言语间满是后怕的安慰。
但他们所知的,仅限于那场惊心动魄的航班事件,母亲病逝的沉重真相,暂时被妥善地藏在刘梦这边和李导的沉默里。
拍摄按计划进行,而接下来拍的戏却是放弃高考的顾屿奔赴医院见母亲最后一面的戏来临。
开拍前,李导特意将许逸钦叫到一旁,递给他一瓶水,语气是少有的温和:“小许,这场戏,你跟着感觉走。。。。。。”他拍过无数生离死别,但面对这个20岁的年轻人,心里仍不免划过一丝心疼。
开拍。
医院走廊漫长,顶灯因脚步声一节节亮起,在墙壁上投下奔跑的的影子,顾屿穿着未来得及换下的校服,奔跑的姿势笨拙而不顾一切,沉重的喘息声与脚步的回响在空廊里交织。
冲到病房门口,他猛地刹住脚步,拳头“砰”地抵住墙壁稳住身形,略一停顿,他才极轻地推开了那扇门。
病床上的母亲缓缓睁开眼,眼神先是涣散,继而努力聚焦,最终凝成一个虚弱的试图安抚他的笑容。
顾屿直直地跪倒在床边。
母亲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傻孩子……”她抬起手,手指无力却温柔地梳理着他汗湿的头发。
就在许逸钦紧紧握住母亲那只冰凉的手时,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眼前的场景恍惚了,化妆出来的病容与记忆中母亲临终前的脸庞重叠在一起。
当病床上“母亲”的呼吸声渐渐微弱下去,许逸钦整个人陷入一种全然的静止,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停止了流逝。
随后,一种细微的、无法抑制的颤抖,从他的指尖开始滋生,迅速蔓延至整个手臂,他死死握住那只手,指关节因为极度用力而失去血色,泛出森然的白色,仿佛想用尽全身的力气,拉住正从指缝间流逝的生命。
一股缓慢燃烧的、无声的绝望,包裹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