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室拉着乔盼一刻都没有停歇,径直冲出了城堡的大门,将一切血腥残暴都关到门后,乔盼这才松了口气。外面白雾朦胧,墨绿色的森林更加葱翠,雾气为这片森林增添了几分梦幻般的光影,如同从残酷的恐怖游戏走向了童话,让乔盼有一些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来,我们、我们走这边……”宋宜室小心翼翼地拉着乔盼的衣袖。
乔盼歪着脑袋看他:“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他定定地看着宋宜室的脑袋,探究的目光在上面扫来扫去。乔盼的瞳孔要比别人更黑更大,因此盯着他的脸看久了,会莫名觉得有一股非人感。只不过乔盼平时不喜欢看人,垂着眼睛,瞳孔的黑白就看不真切了。
此时被乔盼这样盯着,宋宜室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呼吸急促了几分。乔盼的感觉总是很准,他能感受到,自从出了城堡,宋宜室就放松了很多,像是一直在惧怕着城堡中的某种生物。
宋宜室纠结了很久,终于决定跟乔盼说了实话:“不管你信不信,我、我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跟你一样,我跟爸爸妈妈住在槐花街小区,我就住在二号楼,二号楼……哎?房间号是多少来着?我不记得了,不管了,这不重要。自从掉进这里,我一直在找回去的路!”
“山羊……山羊我也见到好多次了,你不要听他的,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只有我,只有我知道这里的一切!你相信我!”宋宜室迫切地想向乔盼证明着什么。
血淋淋的绷带脑袋还散发着臭味,很难让人对他产生好感,乔盼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按住宋宜室的脑袋不让他靠近自己:“你都知道些什么?说吧,我听着的。”
“爸爸……妈妈……他们都死掉了,还有弟弟,弟弟也已经死了。我一直在逃跑,有时候我逃出去了,但是没过多久,我就又回到了这里,每次都这样!刚开始,我也相信山羊说的,等到晚宴结束之后,通道就会开启,我等到了,当时我真的出去了,我回到了槐花街小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宋宜室慌乱着,却越说越兴奋:“但是,乔盼,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了,我找到摆脱这里的方法了,只有我知道的,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讨好似地想要凑近乔盼,“只有我能带你出去,其他人、其他人打我,骂我,我都不会跟他们说的!嘻嘻嘻,他们就该烂死在这个鬼地方!啊,乔盼、乔盼……你别怕,我会带你出去的,我只带你一个人出去……”
“方法是什么?”乔盼挑眉问道。
宋宜室看着已经完全疯了,他看了看周围,生怕被其他人听去,用极低的声音说:“高尖塔。”
“高尖塔?”乔盼奇怪,他歪了歪脑袋,“这又是什么地方啊?”
“只有我发现了,嘻嘻嘻。高尖塔就是丰饶女神在的地方,无论是谁,只有能登上高尖塔的人,才能成为翡翠岛的丰饶使者。珍妮……珍妮她死了!哈哈哈哈,那只鹿,他上不去,他上不去!真是太好了,他当然上不去,因为他是假的!烂心烂肺,没脸没皮,藏在别人皮囊下的臭蛆虫……”
他开始辱骂起麋鹿先生,各种恶毒肮脏的词汇不带重样地连着骂了好几分钟。乔盼算是见到了他对麋鹿先生的仇恨有多大了,乔盼嗤笑:“那只鹿不是你的亲弟弟吗?干嘛这么恨人家。”
“不!他才不是我的弟弟!”宋宜室很是激动,“我分辨得出来的,他不是我弟弟。可是爸爸妈妈都不相信我!那只奇怪的东西附在了我弟弟身上,其他人都看不出来,只有我看出来了。浑身谎言的东西占了我弟弟的身体,好可怕呜呜呜……真的好可怕……”
【他竟然能发觉口舌的谎言,真是难得】
毫无疑问,真正的宋楚真早已经被口舌夺走了一切,这种夺舍很是彻底,口舌的谎言应该是完美无缺的才对。就连宋楚真的亲生父母都没发觉异常,宋宜室竟然知道。
“你怎么确定那不是你弟弟呢?”乔盼轻柔问道。
“我当然能确定。”宋宜室肃然安静下来,平静得不像话,“因为我弟弟,早就已经死掉了。”
森林雾气弥漫,四周鸦雀无声。乔盼收回顿住的手,他感到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并没有接着往下问。乔盼刚想叉开话题,宋宜室却像是压抑了好久,好不容易找到乔盼这么一个发泄口,就忍不住全都说了出来。
“附身在我弟弟身上的那个东西,能够模仿我弟弟的一切,尤其是声音。他的神态、语气都跟我弟弟一模一样,我们一家四口掉进了这里,他变成了伯爵身边的麋鹿先生。”宋宜室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着,“那家伙还能模仿其他人的声音,他的谎言天衣无缝。”
这些都是乔盼早就知道的信息,因此乔盼兴致缺缺。
“对了,还有!”也许是看出了乔盼的不感兴趣,宋宜室迫切地想用更震撼的消息摄取乔盼的注意力,他露出异于常人的兴奋感,“不要相信城堡里任何一个声音!因为,所有人说话的权柄都被麋鹿先生拿走了!山羊,山羊的话也是经过它同意才能被诉之于口的!不要听他的话!”
“被他夺走声音的人,都已经被他做成玩偶了。”
乔盼顿住了动作,回头看向宋宜室:“你说什么?”
见乔盼来了兴趣,宋宜室痴痴地笑着:“对,就是这样。嘻嘻嘻,看见了吧,刚才那些棉花娃娃,都是我的好弟弟的杰作哦!你在里面听到了很多声音对吧,有男有女!那是他的骗局,他就喜欢玩这些东西,都是假的!你看见了吧,你听到了吧,你相信他了吗?你相信他了吗!”
宋宜室就是个疯子,吐出颠三倒四的疯言疯语,乔盼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反正在他的嘴里宋楚真就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乔盼不知道这些话是含了几分个人恩怨,但他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乔盼相信自己的感知和直觉。
“高尖塔在什么位置?”乔盼问。
乔盼原以为高尖塔就跟众多传说故事里的神造建筑物一样,只起到一个精神象征物的作用,但是如今看来,这座塔是真真实实地存在于翡翠岛的某个角落。
宋宜室顿时殷勤地跑到乔盼前面:“我来带路!”
绿意盎然的树木被雾气笼罩着,那些雾就像是蜘蛛的丝网,一层叠着一层,看着唯美异常,却让人莫名生出些许恐惧来。青草的清香沾惹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却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朽烂,一切生机勃勃似乎都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幻象,只露出一条上山的小道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