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季司早进入战队以后,简夏所居住的那个家,便再也没有人进入过。
也再没有人,走入过曾经季司早住过的那个房间。
简夏的房间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小,仅供一个人居住的话还算绰绰有余。
但前提是、屋里摆放的东西不可以太多。
那是一栋坐落在成片的老城区内、四周围绕着无数条弯弯绕绕小道的弄堂巷子。
房间朝北、冬凉夏暖,一年四季总是不怎么能见到阳光,终日昏沉阴暗、屋里各处也一直是湿哒哒的,连带着脱落的墙皮上也满是潮气。
更不用提沪市的气候,到了雨季台风天的时候,那股子霉味儿更加浓郁、还经久不散,几乎要将住在这里的人整个儿腌入味儿。
几十年前的最常见的经典老户型,虽说是两室一厅的格局,其总面积加起来却也只不过四十多平米,放下两张床和一张沙发、再外加上两个大衣柜和唯一一张作为桌子使用的茶几,这房间差不多就满当得不能行了。
简夏虽不是那种特别讲究还爱干净的人,但人倒也不是个很懒的。
当时季司早蜗居在这里时,应该是这间屋子此生所拥有过的、最为干净整洁的一段时光。
只不过在季司早离开以后,这间屋子、或许也只剩下季司早曾经住过的那个房间,算得上是最为清爽整洁的一间了。
连简夏自己似乎都说不太清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经常会走入那个没有人再居住的房间,将那些灰尘掸去,再将原本就整理了一遍又一遍的东西重复地整理着,直到他彻底没了精力,或是等困意袭来,便大喇喇地席地而坐,倚靠在那张狭小的单人床边的地上,时不时地窝在这里打个盹儿。
他不舍得睡在那张老旧却整洁的床上。
也不舍得离开这间拥挤异常、却又空空荡荡的小屋子。
仿佛在这里,他能睡得更踏实一些。
因为这里,一直存放着当时季司早搬家时、留下的所有身家物品。
堆满了整个衣柜的艳丽服装,大大小小的零散日用品,以及并没有什么实用性的各类稀奇古怪的摆件,密密麻麻地填满了整个房间,将这里的一切都映出了粉色的模样。
而这里所有的物品,也尽数拥有着的、是他和季司早这十几年一路走来,所共同拥有的一切回忆。
只不过现在。
拥有那些记忆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简夏读不懂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但是简夏知道,东西还是那些东西。
可是他的早儿,却不是曾经的那个早儿了。
教育在此刻完不成闭环。
简夏也念不出李清照那句悲戚的‘欲语泪先流’。
却在每一次给季司早传送简讯时,可以奇妙地和千年前的词人一起,跨越横亘在那里的岁月、达成了同一个共识——
这个世界是一场盛大的孤独,和时光的长河一起、构成了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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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夏时常麻痹自己,季司早还是那个季司早,是他从小一起长大、他独一无二的早儿。
但是不再秒回的讯息、和礼貌客气的回复,以及屏幕上风光无限的那个人,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
现在的季司早、是一个和人同名同姓、拥有着同一副皮囊的,陌生人。
有些时候季司早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是曾经那个早儿一辈子也不可能说出来的。
就像站在舞台之上、坐在聚光灯下,永远意气风发的明媚少年。
也是他的早儿几辈子都不可能达成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