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剑光闪过,屠耆的话陡然滞涩,吞没在喉间。
汩汩的血流声替代了他未说出口的求饶。
谢徵玄横刀微垂,浓稠的血珠顺着光滑如镜的刃口,汇聚到刀尖。
最后一滴血,凝滞了瞬息,最终落了下去。
嗒。很轻的一声,无声无息地被黑暗吞噬。
四周的厮杀声如潮水般快速褪去,只余下劫后余生的零星伤兵的呻吟,以及烈火燃烧尸体时发出的爆裂之声。
夜风盘旋,卷起刺鼻的焦糊和血腥,拂过战场每一个角落。
城墙之上,几支火把骤然亮起,跳动的火焰在昏暗中勾勒出人影和兵器的轮廓。
容羡的目光越过黑烟,越过遍野狼藉的尸骸,最终定格在那个静立于坡上的黑色身影上。
谢徵玄身上的铁甲被血液涂染成斑驳而狰狞的暗红色,眼中依然闪动着寒冷的微芒。
宋迁和赵莽翻身下马,踏过黏腻湿滑的血泥,走向那个身影。而后,在乌骓马前十步处停定,一同抬头望着马背上,谢徴玄那张沾染血污却异常沉静的面孔。
赵莽眼神复杂,含着激荡初平的后怕,但更多是一种近乎失语的崇敬与叹服。方才山上奇袭、滚石落下、城门洞开的场景,在他脑中反复冲撞。
终于,他声音嘶哑地开口,“谢将军……真乃神人也!我老赵,服了!”
宋迁亦笑:“多亏了四公子,雁门关之围,尽解了。我这便让人将战报送往京城!”
谢徵玄坐在马背上,目光却越过了眼前的宋迁和赵莽,也越过了这片浸透鲜血的土地,投向战场之外更深沉的茫茫夜幕。
那视线似锋利刀刃,锐利而冰冷,沉静得近乎漠然。
风,扫过铁裹门两侧狰狞的悬壁,发出呜呜的低回,像是在回应他的凝视。
——
雁门关关城内,营区深处。
江月见来回踱着步子,裙摆扫过沾了尘土的干草梗儿,脚步有些沉。
直到远远终于传来马蹄声,她猛地抬头望去。
谢徵玄带着几个人回来了。他骑在当先的踏雪乌骓上,身影依旧挺拔,但铁甲上凝着厚厚一层暗红的血,额角鬓发散乱地贴着汗水和污渍黏住的皮肤,脸色在营火映照下有些发乌。
沾满鲜血的青铜面具被紧紧握在他手心。
江月见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战况……还顺利吗?”
容羡轻声接话,“大胜。”
马在门口停下,谢徵玄翻身下来,颔首道:“放心,没事了。”
江月见趋前几步,顾不上他身上的脏污和浓重的气味,扶住他的胳膊,甲胄冰凉坚硬,透过薄薄的衣袖硌着她的掌心。
“身上脏。”谢徵玄的声音哑得厉害,却还是安抚地拍了拍江月见的肩。
“溯风,打点水来,我洗洗。”
溯风应了一声,飞快跑开。
屋子里很快搬进来一个木桶,溯风与定山甚至赵莽一起,吭哧吭哧抬了几桶热水倒进去,蒸汽很快升腾起来,在屋子里弥漫开湿润的暖意,稍稍驱散了些许屋外的血腥气。
“都出去吧,我自己来。”谢徵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