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星轨道与土星轨道交接的星空之下,一片巍峨壮丽的宫殿群已初具规模,它静静悬浮于璀璨星河之间。
放眼望去,万千亭台楼阁依着玄奥的阵势铺陈开来,皆由各种天材地宝铸就,宫殿群的基座扎根于虚空,却比山岳。。。
雪落无声,晨光初透。
那行由浪花写就的“我在”,在朝阳升起时悄然隐去,仿佛从未出现。可守夜人知道,昨夜他亲眼看见海面翻涌成字,潮退之后,沙岸上竟留下一圈圈同心圆纹,如同某种古老印契被重新激活。他蹲下身,用手指沿着纹路描摹,忽觉掌心发烫,一道微弱金光顺指尖窜入心脉,耳边响起童声吟诵:“一灯能破千年暗,一人可启万众心。”
他怔住,回头望向岛上最高的明心亭??那里本无火,此刻却静静燃着一盏油灯,灯焰青白,不摇不晃,与苏婉儿生前常用的款式一模一样。
消息传开,九州各地悄然震动。
洛阳城外,那位曾梦见倒经私塾先生已将家中藏书尽数整理,设立“疑经堂”,专收被各派斥为“异端”的残卷孤本。有人问他为何冒险,他只道:“当年那一声钟响让我醒来,若我不留几本书给后来人提问,岂非又睡过去了?”某日清晨,他发现案头多了一枚冷掉的茶杯,杯底压着半页纸,墨迹清瘦如竹枝,写着:“问得深些,别怕踩到祖师爷的影子。”他认得这笔迹,是苏婉儿晚年惯用的行楷,可她分明已逝去七日。
西北边陲,老兵临终前把铁甲交予孙子,叮嘱道:“这纹不是护身符,是提醒。谁让你闭嘴听话,你就亮出它来。”少年参军当日,全营将士自发在胸甲刻下九阙印记,不为信教,只为记得那个夜晚,火焰映出的不是神像,而是他们自己的脸。
南方村落里,孩子们依旧围坐在篝火旁。如今轮到当年最小的女孩当老师,她教的第一课就是:“你们可以不信我说的话,但必须问一句‘为什么’。”有个孩子举手问:“如果连问题都是别人教的呢?”她愣了一下,笑着摸他的头:“那你再问一次,用自己的声音。”当晚,村口的老槐树下多了一块木牌,上书三字:“自问处”。
而北方祭坛遗址,焦土之上白梅盛开已有三年。“问梅林”成了游学士子必访之地,但他们渐渐发现,每逢月圆之夜,林中香气会忽然变得极淡,空气中浮现出细密符文,似有若无地组成一段对话:
>“你怕什么?”
>“我怕人间不再争吵。”
>“可争执伤人。”
>“但沉默杀人。”
无人知晓来源,唯有几位通晓古阵法的老修士察觉,那是当年王平残留在地脉中的意识烙印,借天地清气偶尔回响。他们试图拓印下来,却发现墨迹刚触纸便蒸发,唯有用心灯照之,才能短暂显形。于是每年春分,数百盏心灯齐聚林间,形成一片浮动光海,宛如群星落地。
就在众人以为风波已息之时,一封匿名信送抵江南最大书院。
信封用的是寻常黄麻纸,封口蜡印却赫然是逆写的“道”字。拆开后并无文字,只有一幅炭笔速写:一座青铜巨门虚悬于云中,门缝透出紫金光,门前站着无数背影,皆低垂着头,手中捧着空白竹简。画纸背面有一行小字:“真理无需选择,只需接受。”
书院山长当场焚毁此信,但第三日清晨,他发现自己昨夜梦中竟一字不差地抄录了那句话,并题于讲堂屏风之上。更诡异的是,十余名学生主动前来承认,他们也做了同样的梦。
警讯即刻传往各地。
“归心会”虽早已解散,可类似组织正以不同名目悄然复苏:北地称“静思社”,西境叫“归一本源会”,南方则有“清言堂”。它们不拜偶像,不聚众闹事,只做一件事??提供“终极答案”。
>“人生苦短,何须纠结善恶?顺应大势即可。”
>“家庭牵绊太多,不如断情绝欲求清净。”
>“历史自有规律,个人挣扎毫无意义。”
这些言论听起来皆合逻辑,甚至颇有慰藉之力。许多疲惫不堪的百姓闻之如获解脱,纷纷加入。他们不再愤怒,也不再悲伤,脸上总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仿佛灵魂已被提前安葬。
最令人忧惧的是,这些人开始自发抵制“问心墙”。有的将其涂白改作“答心榜”,列出所谓“标准解”;有的干脆推倒重建,立碑刻字:“止语归真”。更有甚者,在孩童课本中删去所有开放式问题,替换成整齐划一的结论句。
一名年轻女教习因拒绝修改教案而被驱逐出村。她抱着残破书箱流浪途中,在破庙避雨时点燃最后一根蜡烛,含泪写下日记:“他们不要我们思考,是要我们‘正确’。可若连怀疑都不许,那信仰不过是牢笼披上了慈悲的外衣……”
笔尖顿住。
烛光忽然暴涨,映出墙上一道影子??并非她自己,而是一个穿灰袍的男子,手持竹杖,背对她站立。她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再看墙面,影子仍在,且缓缓抬起手,指向庙角一堆乱草。她战栗着走过去翻找,竟掘出一只密封陶罐,罐内藏着一本薄册,封面写着《惑问录》三字,落款竟是王平亲笔。
翻开第一页,只有两行字:
>“真正的邪魔,从不说谎。
>它说的是部分真相,却隐瞒了提问的权利。”
第二页起,则记录着他早年游历所见的各种“伪启悟”案例:某国君主以“消除纷争”为由禁绝辩论,十年后全国只剩一种声音;某高僧宣称“万法归一”,实则将异见者悄悄送入地窖,每日灌输同一段经文直至崩溃;还有某个理想主义团体,强迫成员共享梦境,最终所有人做起相同的梦,醒来后再也无法分辨现实。
最后一页附有一道符咒,注明:“此符非攻非防,唯能唤醒沉睡之‘不耐烦’??即对不合理之事本能反感之心。燃之,可观人心是否尚存棱角。”
女子依言点燃符纸。灰烬飘散之际,她猛然瞪大双眼:庙中四壁瞬间浮现出无数透明人影,皆张口无声呐喊,面部扭曲,似被困于无形茧中。而在她自己的影子里,竟也缠绕着淡淡丝线,来自头顶??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网,正缓慢收紧。
她拼尽全力撞破庙门逃出,回望时只见破庙轰然倒塌,尘烟中似有低语响起:“顺从是最温柔的死亡。”
三个月后,这本《惑问录》通过盲童歌谣、渔夫号子、织女绣线等方式秘密流传开来。每到一处,总会引发剧烈震荡:有人读罢痛哭失声,连夜烧毁家中“答心榜”;有人原本已在“清言堂”担任讲师,读完后当众撕毁讲稿,嘶吼道:“我这些年教的,根本不是道!是驯化!”